国王

国王的最后一投

黄昏的光线斜穿过城堡高窗，在橡木地板上切出金色的菱形。老国王放下羽毛笔，揉了揉手腕。桌角的象牙象棋已摆了四十年，对面的座位空了很久。他忽然站起身，走向露台。

城堡下方的广场上，一群少年正在打篮球。皮球撞击石板地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，像年轻的心跳。国王扶着栏杆看了很久——那个红头发少年第三次尝试后仰跳投，球终于划过漂亮的弧线，“唰”地空心入网。少年们欢呼着互相击掌，汗珠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。

侍从轻声提醒晚宴时间。国王摆摆手，继续站着。他想起五十年前，也是这样的黄昏，身为王储的他在校队最后一场比赛投失关键球。哨声响起时，整个体育馆的叹息声像潮水般涌来。那时他以为，那将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失败。

后来他经历了真正的失败：失去挚友、政策受挫、战争与和平的抉择……篮球场上的胜负，在命运面前轻如尘埃。可奇怪的是，年岁愈长，那个失球的黄昏反而愈清晰。不是为输赢，而是为那一刻全然的专注——世界缩成一个篮筐，生命凝聚为一次出手。

晚风渐起。国王转身时，对侍从说：“明天把东翼仓库的篮球架修好。”他走过长廊，墙上的历代国王肖像肃穆庄严。在盔甲与权杖之间，他悄悄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。

原来有些失败如此珍贵，它让你在往后所有沉重的日子里，记得自己曾经怎样轻盈地跃起，怎样相信一道弧线可以改变天空的轨迹。而真正的胜利，或许就是多年后依然能在心里，完成那记未曾命中的后仰跳投。